广漠之野

《理想国》第一卷 part_5

苏格拉底上一幕中只能称为辩论完毕,他通过辩论技巧辩论赢了色。但他的辩论过程充满逻辑瑕疵,并不能算是逻辑自洽的有力论证,所以正义的话题还得继续。

不过苏格拉底单方面宣布胜利。
苏:“这点总算解决了。”

并且他想进入下一个辩题——正义比不正义更强有力。

不过色拉叙马霍斯对辩论稍微失去了耐心,他回应道:“不管你说什么,我总是说,好好。一面点点头或摇摇头。就像我们敷衍说故事的老太太一样。”

色好像对老太太讲冗长重复的故事感到厌倦,看来也是个J人。之所以厌倦,大概率是因为苏的充满逻辑陷阱的辩论充满瑕疵,但色却无能为力还踩中了陷阱。并且认为苏论证重复且冗长,让他认为像讲故事的老太太一样,让他感觉厌倦。

苏:“你不赞成的不要勉强同意。”
色:“你又不让我说话,一切都听你的,你还想要什么?”
苏:“不要什么。既然你打定了这么干,我愿意提问题。”
色:“你问下去。”

像极了情侣吵架,随便你怎么想,随便你怎么说。不过色还是愿意配合苏的诘问。

苏:“既然已经证明正义是智慧与善,而不正义是愚昧无知。那么显而易见,正义比不正义更有力。不过我不愿意这样马虎了事,我要这样问,你承不承认,世界上有不讲正义的城邦,用很不正义的手段去征服别的城邦,居然把许多城邦都至于自己的奴役之下这种事情呢?”
色:“当然承认。尤其是最好的,也就是最不正义的城邦最容易做这种事情。”

苏还想继续论证一次,并且引入了色最感兴趣的视角——现实的视角,色愿意继续聊下去。看来苏知道别人喜欢的话题,故意避而不谈。并且前面也从未对色的现实论据进行有力回应。

苏:“我懂,这是你的理论。不过我所考虑的乃是,这个国家征服别的国家,它的势力靠不正义来维持呢,还是一定靠正义来维持呢?”
色:“如果你刚才那个正义是智慧的说法不错,正义是需要的。如果我的说法不错,那么不正义是需要的。”

苏:“我很高兴,你不光是点头摇头,而且还给了我极好的回答”
色:“为的是让你高兴。”

他俩还打情骂俏起来了是吧。

苏:“我非常领情,还想请你让我再高兴一下,答复我这个问题:一个城邦,或者一个军队,或者一伙盗贼,或者任何集团,想要共同做违背正义的事,如果彼此相处毫无正义,你看会成功吗?”
色:“肯定不成。”

接下来他们达成如下共识:
他们内部之间不正义的使得他们分裂、仇恨、争斗、互相倾轧,而正义使他们友好、和谐。
既是两个人之际存在不正义,他们也要吵架,反目成仇。

苏:“我高明的朋友啊!如果不正义发生在一个人身上,你以为这种不正义的能力会丧失呢,还是会照样保存呢?”
色:“就算照样保存吧!”

这里就有趣了,社会学有些观点认为,正义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世界上只存在一个人,这个人不存在正义与不正义,只有两个个体之间才能论述正义与否。不过人与其他动物,甚至人与自然是否也有感情和利益的关系呢?这是毫无疑问的,并且现在正义的范围已经延伸到动物甚至到自然界。

接下来他们继续达成以下共识:
不正义丝毫有这么一种力量,不论在国家、家庭、军队或者任何团体里面,不正义首先使他们不能一致行动,其次使他们自己彼此为敌,跟对立面为敌,并且也跟正义的人们为敌。
不正义存在于个人同样会发挥它的全部本能:首先,使他本人自我矛盾,自相冲突,拿不出主见,不能行动;其次使他和自己为敌,并和正义者为敌。

苏:“我的朋友啊!诸神是正义的吗?”
色:“就算是吧”
苏:“色拉叙马霍斯,那么不正义者为诸神之敌,正义者为诸神之友。”
色:“高谈阔论,听你的便。我不来反对你,使大家扫兴”

色看来是无神论,所以对苏诉诸诸神不感兴趣。

苏:“当我们说不正义者可以坚强一致行动时,我们实在说得有点不对头。因为他们要是绝对违反正义,结果非内讧不可。他们残害敌人,而不至于自相残杀,还是因为他们之间多少还有点正义。就凭这一点正义,才使他们好歹有点成果;而他们之间的不正义对他们作恶也有相当的妨碍。因为绝对不正义的真正坏人,也就绝对做不出来任何事情来。这是我的看法,跟你原来所说的不同。”

苏格拉底这里论述的有力,即使是不正义的团伙之间也需要一些正义,并且非常看中,就像黑社会反而天天把义气挂在嘴上。就凭这一点正义,才能他们不自相残杀,好歹有点成果。不过这里的成果,是否是不正义的成果。黑社会内部的正义才促使能收到保护费的成果,盗贼内部的正义才促使他们能成功盗抢到他人财物。这样的成果有何意义?

这种小团体内部的正义,来实现对外部他人更大的不正义的现象,庄子里面有一篇非常精彩的论述。

盗跖是春秋时期著名的盗贼团伙首领,盗跖的徒众问盗跖:“咱们做盗贼的也有道德吗?”
盗跖说:“到哪里能没有道德呢?能猜测屋里藏着什么财物就是圣明。能带头冲进屋子,就是勇敢;能最后出来,让兄弟们先走,就是义气;能预知计划是否可行,就是智慧。能分赃平均,就是仁德。这五样都不具备,而成为大盗是天下从来没有的事。”

庄子胠箧篇里,不但指出来,道德的工具性的危害,且一针见血的指出,不正义的人为了实现不正义的目的,恰恰要借助正义的手段。正义的悖论——更大的不正义是由正义本身造成的。

道德在某些情况下可以让人与人之间友好和谐、能平和相处,但有时候恰恰内部小圈子的道德让不正义的人团结去来去做更大的不正义的事情。

苏接下来并没有等色回应,而是直接阐述下一个论点。
苏:“我们再来讨论另一个问题,正义者是否比不正义者过的更好更快乐。根据我们讲过的话,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不过我们应该慎重考虑一下,这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个应该怎样采取正当的方式来生活的大事。”

色:“请吧!”

色现在倒是挺配合了。

苏:“我正在考虑,请你告诉我,马有马的功能吗?”
色:“有”
苏:“所谓马的功能,或者任何事物的功能,就是非它不能做,非它做不好的一种特有能力。”
色:“我不懂”

苏在这里讲的是一个事物的特性。

苏:“那么听着,你不用眼睛能看见吗?”
色:“当然不能”
苏:“你不用耳朵能听见吗?”
色:“不能”
苏:“那么,看和听是眼睛和耳朵的功能,我们可以这样说吗”
色:“当然可以”

接下来他们达成如下一致:
一个事物的功能就是那个事物特有的能力。

苏:”很好。你是不是认为每一种事物,凡有一种功能,必有一种特定的德行?举刚才的例子来讲,我们说眼睛有一种功能,是不是“
色:”是的“
苏:”那么眼睛有一种德行吗?“
色:”有“
苏:“耳朵是不是有一种功能?”
色:“是的”
苏:“耳朵也有一种德行”

苏把特有功能比做德行,但是以上这是都是利他的功能,是有前提条件的。

苏:“那么我问你:如果眼睛没有它特有的德行,只有他特有的缺陷,那么眼睛能发挥它的功能吗?”
色:“怎么能呢?恐怕你的意思是指看不见,而不是看得见。”
苏:“广义的德行,我们现在不讨论。我的问题是:事物之所以能发挥它的功能,是不是由于它特有的德行;之所以不能发挥它的功能,是不是由于有特有的缺陷?”
色:”你说的对“

苏格拉底在这里已经把事物本来拥有的功能,经过筛选具有利他特质的称之为德行。并且认为事物本身就应该具备德行。所以这里论述了一个事物本身就应该具备利他属性。那答案显而易见,正义也是心灵的应该有的德行。

苏:”耳朵失掉它特有的德行,就不能发挥耳朵的功能了,是不是?“
色:”是的“
苏:”这个说法可以应用到其他事物吗?“
色:”我想可以“
苏:”那么人的心灵有没有一种非它不行的特有功能?譬如管理、指挥 计划等等?除心灵外,我们不能把管理等等作为任何事物的特有功能吧?“
色:”当然“
苏:”生命呢,我们能说它是心灵的功能吗?“
色:”在对也没有了“

看来他们俩都是唯心主义。

苏:”心灵也有德行吗?“
色:”有“
苏:”如果心灵失去了它特有的德行,能不能很好的发挥心灵的功能?“
色:”不能“

苏:”坏心灵指挥管理一定坏,好心灵的指挥管理一定好,是不是?“
色:”应当如此“

苏:“我们不是已经一致认为正义是心理的德行,不正义是心灵的邪恶吗?”
色:“是的”

苏:“那么正义的心灵生活得好,不正义的人生活得坏,是不是?”
色:“照你这么说,显然是的”

色早已经放弃反抗了。

苏:“生活好的人必定快乐、幸福;生活得不好得人,必定相反。”
色:“诚然”
苏:“所以正义者是快乐的,不正义者是痛苦的。”
色:“姑且这么说吧”
苏:“但是痛苦不是利益,快乐才是利益。”
色:“是的”
苏:“高明的色拉叙马霍斯啊!那么不正义绝对不会比正义更有利了。”
色:“苏格拉底呀!你就把这个当作朋迪节的盛宴吧!”

色在这里给出了祝福。他已经折服与苏格拉底的辩论能力。

苏在这一段论述的基本上没有太大瑕疵,因为正义来源于人内心中与生俱来的同理心,是人与身俱来的属性。同理心是刻在人的社群动物的基因里的,并非人类独有,正义或者正义的事会让人感到幸福和快乐,不正义或者不正义的事会让人的内心感到痛苦。

这一问题,其实孟子阐述的更清楚。他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耻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耻之心,义之端也。恻隐之心就是同理之心,看到一个陌生小孩子将要掉到井里,人会本能的同情可怜,并且去施救。同理之心是仁爱的来源,羞耻之心是道德的来源。道德是刻在人的基因里的。

那为什么有色拉叙马霍斯这种论调呢,人有同理之心,但也有逐利之心,两者往往在人的内心拉扯,让人反复、纠结,摇摆,甚至痛苦。这时候就会有人为了避免内心的拉扯,干脆直接自我欺骗,告诉自己人人都是追逐利益的,从而让自己内心自洽。这种自我欺骗恰恰折射出自我存在同理心,所以需要自我说服。